你说北京现在有个展览,在798,“好玩得很”,你指着册页,“看——”
薄薄的展示页上,铺天盖地的瓢虫螟蛉蝴蝶蛾子蜻蜓的万花筒漩涡……四等分八等分十二等分对称,涡眼在聒噪。我吸了吸鼻子,翻过来,中间有一张干净多了,蓝色,明明灭灭的。 “据说用的都是已死的昆虫,”你说起来,对某种“主义”报之一笑。“我当时还想起你告诉过我,纳博科夫是蝴蝶狂人。” 我凑上去,珐琅似的蓝色,是的,蝴蝶。大半个圆形构图上宝蓝湖蓝靛蓝翅膀叠着翅膀,十二点到三点的右上角,散布些更小的蝶翼,从毕纤毕秾的蓝色大陆析出,游移着。“不管怎么说这人很厉害,你想,收集癖发挥到极致就是拼接大师。 “这个点子很厉害,你觉得?”我看着你,拈了一下拇指。 “对啊,”你笑吟吟的,“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主意,很少人想得出,想到了又做不了很好。” 我把册页折起来,托起腮,“这很难吗?八不成有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。” 你小口啜了马克杯里滚烫的咖啡,冲我眨眨眼。 “也许很多人,”我重复了一遍假定的主语,“看到一片叶子,看见更多叶子,想,五花八门的,手里也攒了很多,拼一拼并不是难事。只不过一般拼的是叶子和贝壳,不会像这个家伙似的,”我感到疲倦,或许你早就留意到我忽然的偏执。“但是攒了很多虫虫蝶蝶的人想到,也拿来当马赛克用,毕竟是种——本能。” “真的吗?” “是的,是人的本能,”我咽了一下,“而且只要给人足够的时间,许多人都能——拼出比这更漂亮的东西。” “对的嘛,你也是拼接大师,昨天那首就真的不错,名字还没起好?” “诗歌不能这样讲,”不过,你还是看见我翘起来的嘴角了。对待话语间隙的转弯,你总给予宽厚的不置可否,这种时候,你也许看到我眼神里的被照顾着的满足。 我是想起儿时的那些下午来了,你不能见怪。